第110章 聆听浩然教诲(4 / 8)

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

  我的座右铭是:甘于寂寞,安于贫困,深入农村,埋头苦写。《艳阳天》第一卷只拿了3000多元稿费,第二卷稿费全部交了党费,第三卷没拿到稿费。写作不是为了稿费。我总是写我自己的东西,我决不被人左右。
  刘剑波:您对《春天里的冬天》怎么看?
  浩然:《春天里的冬天》,依我看应该是属于隐射文学。
  刘剑波:我碰到人和事,有感情,但表达不出来。
  浩然:一个作家要具备三个本领,一要有生活积累,不是一个人的生活经历丰富,生活就一定丰富。二要有认识生活的能力。老红军、老劳模,他不能当作家,就因为不能认识自己的生活。三要有艺术表现力,包括文字能力,语言的积累。县委书记能认识生活,但不能表现。仅有以上三点还不够。还要用自己的化学元素,去分解生活。三者有机的结合在一起。用后面的两点,分解前面的一点——生活。
  刘剑波:我打算按文学史来读。
  浩然:这个有必要。读书是肯定的,但一定要写。不然,眼高手低。读和写结合起来,不一定拿出作品来,练笔。青年作者一写就想成名。一写就想发表。一写就端个大架子。不要这样。如果不像画家、演员那样苦练基本功,是写不出好作品的。
  刘剑波:我写散文诗之类的练笔。
  浩然:不一定规定,写片段。风一来怎么样呀!碰到一个人感到可亲呀?这是为什么呢?分析一下。用文学的笔记录下来。这对将来有好处,写作的时候,可以整段整段放进作品里。
  刘剑波:我做梦都想写您的传记?
  浩然:你离我太远,教学时间也很紧。我女儿也是教学的,1977年参加高考,离本科线差三分,只考上大学师专班,毕业后当老师。她白天教学,晚上回家还要改作业。忙得很。你教学又忙,如果再写传记,花费的精力太多,也化不来。我建议你还是搞创作,细水长流,自己能搞创作了,写作家传记,也能体谅作家的苦衷。
  下午,如东县原副县长、现任县政府顾问金德福应约来我们住处,谈张松林开发海涂,办自联垦牧场的情况,徐春林陪同,1时30分开始,5时30分结束。
  晚饭后,和浩然往如东县城大街上散步。他告诉我:北京市委正在给他,管桦、杨沫、阮章竞解决住房。他的住房很紧张,两个儿子都成了家,挤在一起,他和老伴在一间房子里,无法写作,没有专门的写作间。经常有外宾到他那里去,很丢人。北京市委将给他按高级知识分子解决新的住房。原有住房留给两个儿子住,他在老家燕山下,离北京城一百四十华里的地方,有一栋小房子,前面是老房,他舍不得撤掉,又花了3000元,承包给当地的建筑队,在老房后面盖了两间新房。他还要在里面安装冲水马桶。到一定时候,他和老伴住在这里,写多卷本自传体长篇小说。
  他说:他从不进银行,该用的用,该花的花。存款不多不少,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,又干不了大事。他家有三部照相机,三部电视机,三部录音机,需要花的就花。
  谈到稿费时,他告诉我,《艳阳天》第一卷出版时,正好是《千万不要忘记》的戏剧在全国各地上演,两个编剧住在作家协会收稿费。中央发现了,邓小平有个批示,降低了稿费标准,每千字才7元钱。这样,《艳阳天》第一卷共3000多元稿费。《艳阳天》第二卷的稿费全部交了党费。《艳阳天》第三卷出版,正好赶上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,没有发行,没有稿费。发行是后来的事情。
  我谈到创作长篇小说《洞庭丽人》的情况及创作的苦恼,他给予鼓励。
  晚上,我与陈春泉谈海涂开发,浩然看有关资料。陈春泉走时,他出来相送。
  八作品中的人物关系设置很重要
  1985年3月29日,天气终于转晴。早饭后,和浩然上街买回笔记本,录音带,上海彩色水笔。上午,采访张松林的老师陈耀武的时候,浩然对我说:采访对象讲第一遍时,不要打断人家,自己的脑子里要考虑,要构思,哪些还需要深挖的,等他第一遍谈完了,再提问,作详细地了解。有了材料,写作的时候再裁裁剪剪就行了。就像在集镇上买木材,先看一遍,需要什么木材,回过头来再买。
  午休后,浩然给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刘国玺写了一封信,由我上如东县邮局投邮。
  晚饭后,趁天气晴好,浩然领着我在如东县城大街上散步,我俩边走边谈,我有意把话题往他的创作上引,对很多敏感问题,他不回避,谈得极其坦率、真诚,我深受教育,再一次感到浩然人格力量的伟大。他说:《喜鹊登枝》是我的成名作,1956年发表的。我写好后,先给了《丑小鸭》编辑部的韩映山,韩映山当时已经成名了,我还是个业余作者,属无名之辈。我迫切盼望他的回信,左等,右等,过了些日子,没等到意见,我就打电话问,他说:“已经退给你了。”这下我可急了。我没有收到呀!我就到他编辑部去找。到处找遍了,硬是找不到。我就说:“韩老师!请你打开抽屉,让我看看。”他把抽屉一打开,好家伙,我的稿子原封未动,锁在他的抽屉里,根本就没有拆开。这下,他有些难为情了。一定要我把稿子放在他那里,等他看看再说。我当时年轻,也拉不下脸面,就依了他的。等了几天,他打电话给我,说是稿子不能用。我问为什么?他说不真实。我问究竟是哪里不真实?能不能讲具体一点。他说:“韩兴老头不应该看林雨泉的日记本。一个老头,怎么会看年轻人的日记本呢?”我说:“怎么不能看呢?日记本本来就是韩兴老头给女儿买的嘛!在林雨泉桌上发现了,感到奇怪,看看有什么不可以呢?”不管怎么说,他反正认为这篇作品是不能用的。我不服气,接着把作品寄给了《北京文艺》,很快,《北京文艺》的两个女编辑给我回信了,认为作品很好,会尽快发表出来。这篇作品当时如果发不出,在1957年以后也是能发表出来的。因为那时非常需要表现社会主义新人新事的作品。不管怎么说,当时很快发表出来了,对我在创作上是一个很大的鼓励。从此,我一篇接着一篇的写,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创作上,不会打扑克,不会下象棋,什么都不会。打扑克是在1978年,别人哄着我学了一阵,我都很紧张,生怕出错了牌,影响了大家的情绪。后来,我成了写新人新事的典型。从1956年写到1962年,短短的几年时间里,我发表了一百多个短篇。这要付出多少心血呀!
  我又问:《艳阳天》是在1956年以前就写出了初稿吧?
  浩然说:是呀!写了30多万字的稿子。还写了几部中篇,例如《烈火真金》,就是写抢麦子的。我给了几家刊物,都说写得好,就是拿不准,后来投给一家刊物,也不说用,也不退给我,这样拖着,拖到了大跃进年代,大气候不适宜了,没有用出来。不过,这些中篇都在我写《艳阳天》的时候用进去了,更加化开来了。我写《艳阳天》的时候,多有激情呀,一天几千字,万把字,人也不觉得累。我走到哪里,写到哪里,到老百姓家里,蹲在炕上,就着煤油灯写。《艳阳天》120万字,时间跨度只有一个月,从麦收开始到麦收上场,其中第一卷的时间跨度只有三天三夜,这在长篇小说创作史上还没有过的。不过,现在再那样写也恐怕不行了,进展太慢了。我那时是觉得抓住一个好东西,不展开,不写透,太可惜了。萧长春、焦淑红、小石头都是有原型的。萧长春的模特儿叫萧永顺,今年61岁了。婚姻也是那么一回事。只有小石头是移过来的。在另外一个农业社,有个人不愿意加入合作社,为了阻挡办合作社的带头人把社办起来,就非常恶毒地把他的孩子投到水井里淹死了。大脚焦二菊和韩百安开始设置的不是夫妻关系,就是在《收获》发表时也还不是夫妻关系,是姐弟关系。后来,出书时改过来的。好家伙!这一改出戏了。越改越有味。所以,作品中的人物关系设置很重要。
  我问:到眼前为止,你还有没发表出来的作品吗?
  他说:有哇!那都是1956年以前写的。
  我问:1956年以前写的,当你成名之后,没有拿出来发表吗?
  他说:1956年以后发表的许多篇,都是在那之前写的,不过做了许多改动。思想水平提高了,对原有的生活素材有了新的认识,在修改的过程中,选取了新的角度。表现手法也不一样了。就包括《金光大道》在内,当时都有了个初稿。《金光大道》的后两卷我已经写好了,现在放在那里的,等待机会出版。
  我问:那为什么还有作品没发表出来呢!
  他说:两个原因:一是我后来写顺手了,觉得要写的新东西很多,总是想等到把新东西写得差不多了,再去改那些旧作。可是,新的东西太多了,一写就没有个完。改编旧东西,还不如写篇新东西。所以一直顾不上回头改旧作。我从那时候起,如果不遇上“反右”,不遇上“文化大革命”,就那么写下来,还不断读点古今中外名著,吸收一些好的东西,我恐怕比现在写的还要多,还要好。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,我才34岁,多年轻呀!正是风华正茂之时。我遭受到的损失是没有人给我平反,没有人给我落实政策的。我学的东西还是少了些。我毕竟是一个只读过三年小学的人呀!受的艺术熏陶是民间的那些东西。评剧我非常喜欢。我甚至能大段大段地背。对于外国的东西就接受得少一些。我现在在认真的补课。唉!年岁不饶人呀!脑子不如年轻时那样好使了。记忆力也大大减退了。
  我问:你在《艳阳天》发表之前,给周立波写过信。你第一次见到周立波是什么时候呢? ↑返回顶部↑

章节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