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夜 第10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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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黑色的庞然大物,成日只能盖着防尘布,蜷在遮天蔽日的角落,等周颜哪天心血来潮,有了一丝不常有的高雅情趣,可能会宠幸它几分钟。
  全是当初余覃一句话,面不改色夸周颜钢琴弹得好,蓝色多瑙河信手拈来,致爱丽丝倒背如流,把周颜夸得仿佛钢琴界沧海遗珠。
  裴昇听着,时不时应和地笑,后来搬回一架钢琴,扶周颜坐下,请她演奏一曲。
  钢琴比她手指更嫩,周颜抚上去的刹那,怀疑手上的倒刺会留下划痕,磕磕巴巴一曲完毕,听见裴昇憋笑的动静。
  后来再也不肯轻易碰琴,她的手没有驯服音符的灵气,她无法贡献听觉盛宴,笑料倒是绰绰有余。
  一切根源是余覃心急眼热,看见别人家女儿各个会才艺,周颜只会捣鼓相机,在乐器方面尚未开蒙。
  向来不把孩子往培训班送,到了周颜19岁,余覃一颗心脏忽然灌满鸡血,一意孤行把周颜塞进钢琴班、青少年组,只因那位老师是名师。
  她绷着身子,站在一群换牙的男孩女孩里,格格不入已经不足以形容,周颜有种诡异的鹤立鸡群感,满眼是小孩们的头顶,他们偶尔抬头偷看她,再低头捂嘴笑。
  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,周颜开门见山,让老师教她两首万金油般的著名钢琴曲。
  老师坐在钢琴边,翻开琴谱的手僵住,短促地“啊”了一声,用闻所未闻的眼神看周颜。
  “绝大多数人学到最后,顶多是团年饭在亲戚面前表演,不是吗?”周颜浑不在意,端坐在板凳上,嘴角上扬的弧度训练有素,“教我两首撑场面的就行,谢谢老师。”
  她撑开曲谱,油墨味儿卷着纸张泛黄的气味,有难以言说的镇定效果。
  艺术大门向她徐徐打开,仅三个多月,周颜将囫囵学好的曲子演奏给余覃,换来她欣慰的拥抱,换来不用再去上钢琴课的恩准。
  这样便够了,周颜不打算再为谁演奏,她只图余覃一个安心,让余覃相信她的女儿拥有新的优点,能闪闪发光地走在一群年轻女孩里,能昂首阔步地把路走下去。
  唯一遗憾的,是钢琴班附近的卤味摊,她以后难再光顾。
  每次上钢琴课,拐进院墙最偏的一栋洋房,周颜坐在靠窗位置,有风的天气里总能闻见油辣的香味,令她从艺术的殿堂坠回黄土地,捧起活色生香的卤鸭脖,吃得嘴唇发肿。
  有时懒得绕去正门,再多走百余米去摊位,周颜学会了翻墙,特意穿牛仔裤上钢琴班,为的只是自由练习时,争分夺秒从铁篱笆院墙翻出去。
  余覃带着周颜再度出现,像反复卡关后卷土重来的游戏玩家,她把周颜往前轻轻一推,让周颜如水上孤舟,朝前飘了几步,正前方是骆珲。
  几年以后,周颜回忆她与裴昇的开始,不可避免想起这个场景,这里大概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。
  早已记不清当晚的场合,人们聚在一起的由头不重要,重要的是有谁出席,而自己又为了谁出席。
  周颜不愿为衣服束手束脚,租了一件过膝盖的短款礼服。腰掐得夸张,像一尊自由行走的沙漏,裙撑纱料磨着她腰际,无数虫子啃噬般痒。
  她想她的脸色应该被磨得很难看,否则裴昇怎么会随意抬头,目光从她脸上滑走,又看回来,默默停住。
  挑选礼服这件事上,她太生疏,为此吃了不少苦头。
  第二次见面,周颜满脑子想着,把手伸进裙摆,把折磨人的裙撑扯出来,用刚换的美甲贴片,刮自己勒红的腰,缓解令人抓狂的痒。
  裴昇坐在沙发正中央,一言不发看着她,手中一沓报纸,油墨味歪打正着是周颜喜欢的。
  因此她顾不上嘀咕,没想过如今年月里,坚持读纸质报纸的人,是怎样的老古板。
  他面前一方玻璃茶几,摆着一个黑色陶瓷烟灰缸,塞了几根燃尽的烟头,烟雾缓慢地散开,像一层因凛风飞起的轻纱,在空中毫无规律地游动。
  “找地方坐吧,随意点。”骆珲轻叩桌面,把周颜的注意力拉回来。
  那时骆珲对她谈不上兴致盎然,但他对女孩习惯绅士,对漂亮女孩更如此。
  周颜理应坐在骆珲身边,他是余覃眼中的最终目标,可他身边已然塞满莺莺燕燕,把他围得密不透风,周颜连见缝插针的空隙也没有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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