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盼生波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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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越荷不料自己竟会目睹这样的一幕。
  顾盼的屋子就在她的旁边,中间不过隔了一棵月桂树。当时越荷出来寻阿椒,便是立在月桂树下忖度了片刻先往哪边去。结果一会子工夫楚怀兰不知从哪里绕了出来,也没看见站在树影里的她,突兀地敲了顾盼的门,之后又是破门而入。
  月桂树极高大,不仅遮了越荷的身影,更掩了顾盼的纱窗。从屋内来看,纱窗应当是被月桂遮了干净。但屋外的视角,却能从枝叶缝隙里窥得屋内的一星半点。越荷极不巧,恰恰看见了顾盼欲要割脸的那一幕,和阿椒的推门几乎是同一刻。
  她之前没来得及阻止阿椒,现下两人已经在屋内对坐着聊上,她更不好出来打断。更何况她撞破了顾盼的秘密,尽管对方并不知道,尽管之前心中已经有所猜测,到底有几分别扭。屋子里的顾盼不愧是教养良好的贵女,三两下便拾掇了妆容,笑着和楚怀兰打趣起了自己的失态,几句话便把她原本不多的一点疑心消了干净。两人亲亲热热浑似一对好姐妹。
  今晚看来是不会有更多意外了。越荷思忖着,缓缓退回了屋舍。
  待阿椒归来,必要提点她一番。宫中容不得莽撞,撞破别人秘密是要惹祸上身。别看如今顾盼笑语嫣然了,她若真的……心存了自伤离宫之念,却因为被阿椒撞破不得不放弃计划,否则一夜跌倒两回就太刻意,那么她心里怎会不记恨楚怀兰?阿椒纵是大大得罪了她也不清楚。
  这样一个被钦定入宫的女子,身世纵然不是她猜测的那般,也必然不弱。阿椒和她结怨,有害无益。而如今二人是一损俱损的关系,越荷不禁深感头疼。
  然而楚怀兰这莽撞性子不改,她终究不能和她互托要事,只能暗藏心底。方才之事,暂时也不好和楚怀兰说了,以免她在顾盼面前显露出来,平添一桩事,以后再慢慢想法子罢。
  或许经苏合真一事,她的心已冷了下来。当初她对初入太子府的手帕交有多么体贴照料,最后得到的失望伤心也就有多么大。现下她看似关照阿椒,实际不过是同舟渡河的缘故,又有身份上的天然要站在一起,远没有阿椒来得真挚。
  无论如何,复选在即,总不能再出岔子。
  ——————
  次日用过早膳不久,温室殿便迎来大批的宫女、执事。走在前头的仍是徐藏香,后面鱼贯而入数十个宫女,怀里各抱着异色绫罗绸缎,也有拿针黹绢袋的。
  众人心知这是要宣布复选题目了,各自屏息凝神。徐藏香倒不复初选时的言简意赅,而是细细向众人分说解释:
  “选秀乃本朝新立规章之一。本朝二位圣人,先帝戎马一生、未曾选秀,当今圣上亦是勤政,仅在四年选过五位宫嫔。当时一切草创,规矩粗陋,因此今时多有完善补充。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天下女子中的佼佼者,必有一技之长。而复选要考的东西说复杂也复杂,说简单也简单,从审美、女红、巧思到性情、处事,都在这一次复选里考了。”
  见众人俱凝神听讲,徐藏香才清清嗓子继续说道:
  “此处有六十二匹锦缎,颜色花纹各异,都是极珍贵难见的。待选秀女六十二名,每位小姐可自选一匹锦缎,并领取针线,为自己裁做一身新衣。线最多三种颜色,时间则以七日为限。七日后,小姐们换好亲制的衣裳、用统一配给的胭脂水粉上妆,由宫女们领着去游览御花园。小姐们可在御花园群芳中,自择一花簪上。不许争抢,先到先得,一旦择定,不能反悔!除统一发给的木簪及自选的花卉外,不许佩戴任何饰品,将有专人监督。”
  “每一节都将有女官记录各位小姐表现。待选花之后,小姐们将参拜圣上、李贵妃与洛婕妤,由三人主持选秀,圣上亲自遴选!现在,小姐们便可以挑选锦缎了。各位请勿争抢,各凭本事。祝小姐们前程远大,来日宫里荣华相见。”
  徐藏香语毕,微微一福。越荷犹然沉浸在“李贵妃”的名头换了自己妹妹来担的荒谬感之中,身边的秀女们已就这格外别致的复选规矩小声讨论了起来。
  “七日时间,要裁衣裳实在勉强,更别说刺绣花样了。看来还是落在选锦缎上。”
  “我倒觉得规矩很好,无论女红、巧思、审美穿搭哪一项,只要有所突出便不会被埋没,当然也不能有太短的。也不能只顾着争缎子,心里先得有个数。”
  也有人对徐藏香话里透出的信息感兴趣:“除圣上外,是李贵妃和洛婕妤负责这次选秀?听闻贵妃是正一品,婕妤仅是从三品,是这位洛婕妤格外得看重么?”
  “是,也不是。”自有消息灵通的来炫耀,“这位李贵妃又称小李贵妃,因她姐姐大李贵妃去了,才被钦点入宫,距今不到一年。小李贵妃年轻些,难免经验不足。洛婕妤是太子府的老人了,为人素来思虑周全,且如今宫中高位嫔妃不多,苏贵妃和慧婕妤又体弱,无论按资历还是尊卑来排,可不就轮上洛婕妤了么。”
  “姐姐果然博闻强识。”秀女中有听了觉得大长见识称赞不已的,但更多却是趁此机会悄无声息上前去比划绸缎的。于是炫耀的也不肯再讲,连忙也去宫女们处选取,唯恐拿不到好的缎子。一时间,有掐尖要强的,也有要表现贤良淑德的,更有选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的,众人百态,都被女官们暗暗记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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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此次分发下来的缎子,多半是适宜少女的娇嫩鲜艳之色,也偶有雪青、黛紫的。像桃粉、鹅黄的便很多,但色泽都有微差,绝不至出现两匹相同的。
  秀女们初时还会因为深恐挑不到合宜的而慌乱,后来便是彻底看花了眼,但觉哪一匹都很好。只有少数对色彩极敏感、又深深了解自己的,才用很短的时间便选定,径直去拿针线了。
  越荷正在两匹颜色极近的绸缎之中斟酌,忽然一个面熟的老宫女健步而来,神色冷硬。她暗暗吃了一惊,便见那老宫女扬声道:“楚小姐,这是您的绸缎!”不由分说便将一匹正红的绸子塞到还在兴致勃勃挑选的楚怀兰手中,其神情之不近情理似比昨日徐藏香更甚。
  “我的?”楚怀兰吃了一惊,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“可我分明还没挑选……”话到一半,声音渐低,恼怒从她的眉眼浮现了出来:“这是我的?”她愤声道,用力抖开绸缎。
  正红色张扬地铺开,灼伤了她的眼。
  “姑姑,你是什么意思?我根本没挑中这个。”楚怀兰捏紧了手指,思及越荷昨夜劝说,才勉强按捺住胸中不平,“这是最正不过的正红色!且抱来的六十二匹锦缎中,根本没有这个……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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