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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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一刻钟后,徐仲九拎着食盒,试试探探进了房。房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,床上只有小东西,明芝已经起来,衣着整齐坐在梳妆台前。
  “你……不要你的腰了!”徐仲九听人说过,产妇得躺,不然落下月子病,以后动不动腰酸背痛。明芝并不理会,“有什么吃的?”徐仲九把食盒放在桌上,端出一大碗鸡汤,里面下了把碧绿的小青菜,还有一碗红糖鸡蛋,是标准的产妇伙食。
  明芝眼皮干巴巴地发涩,连张嘴都觉得累。她也不是很饿,可不知哪来的精神气,支撑着吃掉鸡蛋和青菜,汤却没喝。怕奶水来得太急太多,路上不好走。
  一顿饱餐后,她看向床那边的父女俩。
  徐仲九不敢抱那团软乎乎的小东西,弯着腰凑在床边有滋有味地打量她。刚出生的小婴儿,稍稍尝了点母乳就饱了,闭着眼鼓着小嘴。
  “我说,她怎么像在运气?”徐仲九疑惑地问,难道女儿天生是个练家子,出生就懂得憋劲?明芝是见过灵芝小时候样子的,忍住笑打开蜡烛包解开尿布。徐仲九见到“黄金万两”,不由倒退三步,随即回过神,这会可是该他干活的时候,赶紧凑温水拿毛巾。
  等把小东西洗得干干净净,又学西洋做法喷上一层爽身粉弄得香喷喷的,徐仲九把女儿抱在怀里认真端详,得出和医生同样的结论,“长得像我,瞧这眉毛鼻子嘴巴。”他抬头对明芝微微笑,“辛苦你了。”
  话声未歇,怀中的小东西挥动的手,无意中碰到徐仲九的胳膊,这一碰就是抱住不放。他声音立马变了,平白抬高八度透着喜气,“她认得我!她认得我的声音。”隔着肚皮,他跟女儿说过的话可多了。
  明芝又好气又好笑,“小声点,别吓着孩子。”她这会吃饱了,空落落的异样感也没了,在房里来回走了两圈,对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。没了肚子里的负累,什么不能干?
  “宝生呢?”她问。
  徐仲九小心翼翼握住女儿的小手。太小了,薄薄的,但连指甲都有,“安排去了。”
  明芝把计划在心里又过一遍。突然觉出腰里发软,腿上也没力气,她并不吭声,靠床半躺下,“我睡一会。”夏时天亮得早,徐仲九抱着女儿坐在窗边,一大一小静悄悄的,一同补了个觉。
  直到疯狂的汽车鸣号声远远传进来,然后是啪哒、啪哒高跟鞋在楼梯敲出的脚步声,一路向上,停在门口。
  门咣的被推开了。
  “季明芝!还我儿子!”
  第一百三十六章
  祝铭文早上十点多得到的消息,底下人知道他恨着徐仲九,所以不敢放松对季公馆的监视,一有风吹草动,冒着被打的风险打扰老板的好觉。
  “两辆车,一辆坐着夫妻俩,还有个中年男人,大约是医生。另一辆坐着马太太和季明芝那两个手下。”见祝铭文眉头一皱,底下人赶紧加快语速,“马太太是季明芝的姨娘,离开季家嫁给马老二。马家开厂,原先还有货仓码头,现下都交出来了。”
  祝铭文起床后刚抽过两个泡,全身心正在放松的时候,闻言笑道,“什么玩意,小娘养的。”底下人陪着笑了两声,嘁嘁地往下说,“昨天打了一场,大概要早产,我们的人已经跟去医院。接下来……”他低着眼,刚好能看到祝铭文的手在榻上无意识地拍了几下。
  仇是解不了的,不如趁机一网打尽。要是早几个月徐仲九愿意投日本人,祝铭文还不敢对他们下手,但如今嘛,想到这里他笑意更浓,骨头硬?年轻人就是喜欢拿自己当回事:你不干?多的是肯干的人。
  “公馆那边也留着人。”等不到老板指示,底下做事的人也不急,“不给他们金蝉脱壳的机会。各处卡口我都传过话,他们跑得出医院也离不开上海,除非长了翅膀能飞。”
  “准备车,我去看看。”祝铭文手一抬。那边吩咐下去,他慢条斯理穿衣洗漱,当中还抱了下儿子,跟女人讲了几句玩笑话。昨晚小公馆打电话给他,说儿子好几天没见到爸爸,闹着不肯睡觉。他现在不止一处养着女人,和新式交际花相比小娅虽然年轻但土了点,不过既然她替他生下儿子,那又不同,该哄着。
  小娅替他端上早饭,门房传话进来说有客,一男一女,抱着个婴儿,说是“季老板拜访祝老板”。
  祝铭文一愣,随即笑了,他这处小公馆在法租界,没虹口那里戒备森严,但也养了三四十个大汉。一个半残废,一个刚生育的女人,难不成还能翻天?
  “好好检查,让他们进来,在院里等。”
  等他吃过早饭,悠哉游哉地下楼。果然,在二十多人注视下,那两个老老实实等在院里。太阳底下,徐仲九衬衫外穿着件灰色短风衣,拄着根拐杖,有心有思看着季明芝逗孩子。季明芝还是一身宽松衣裙,难得地戴了帽子,脸色苍白。
  祝铭文往她的身形盯了数眼,似笑非笑开了口,“两位,是儿子还是女儿,恭喜了。”虽说没什么可怕的,但他也不想太靠近他俩,隔着老远招呼道,“进来坐吧。”
  等进了客厅,明芝摘下帽子。祝铭文又看了她一眼,发现自己可能忽视了这女人的美,毕竟大家出来的,一举一动自有风度。小女佣送上热茶,大概见明芝抱着孩子,她那杯却是热牛奶。
  祝铭文亲自端到明芝面前,摇头叹气道,“你看你,女人家家,多伤身体。”他坐回沙发,自己先喝了口茶,目光停留在明芝的脖子上,那里昨天被玻璃碎片扎伤了,伤痕还是鲜红的,“你们这是想走?”他用力啧了两下,“何苦,在日本人手下是走狗,难道在别人手下就不是?徐先生,你我共事过,对上头的所作所为都有点数。所以何必呢?”
  徐仲九笑了一笑,“我也是这么想,就怕别人还记着仇,好在还有亲戚可以投奔。这一走,大家山高水远,彼此两相忘吧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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