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大师(一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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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又过了几日,李承业按约定去余大夫处复诊,拆完线,号了一记脉,又按例开了两剂补气血的方子。李承业看这天光尚早,向余大夫说道:“妙手回春,当真高明。”
  余大夫鼻梁上架着一具南洋产的眼镜,单片的,边上镶一圈金,眼皮低着,灰褐色的眼珠子透过镜片去看那纸上写的字,从鼻腔舍予李承业一声哼。
  李承业又道:“你能治这人心里的病么?”
  “说说症状。”
  “别人我不放心,你是名医,我就不瞒你了,明人不说暗话。我前两天去找周迟,还没敲门,听见她一个人在说话,说的什么生啊,死啊,我就直接进去,问她怎么回事,她说她在念书,然后拿别的东西揭过了。完了之后,第二天又这样。”
  “还有吗?”
  “还有她每天都吃羊肉,一般人谁不会换换口味?她不是这样的人,第一天到这里,她还会到处弄些新鲜玩意,现在……好像受了什么刺激。”
  “还有吗?”
  “还有……哦,昨晚上她穿的是绿衣服,今天早上也是,我怀疑她一夜没睡。”
  “没了?”
  “没了,就这些吧。”
  李承业说完,余大夫搁了笔,道:“你有没有头疼、耳鸣、心悸、头晕、想吐?或者偶尔意识不清,产生幻觉?”
  李承业道:“大夫,是周迟,不是我。”
  余大夫微张开嘴,点点头,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,上下看了李承业一眼,方才将方子移到李承业跟前。纸裁得方方正正,墨色新干不久,右边是几行狂草,左边题着“余彦羲”叁个字。
  “拿着这个,去外面拿药。羊肉益气养血,可以接着吃。其余则照旧,还是和前几天一样。”
  “多谢先生。先生,那周迟呢?”
  余彦羲取下镜片,放进锦盒,就着桌边水晶盘的清水略洗了洗手,道:“明日午后,春和堂闭馆,到时候你带她过来吧。”
  李承业答应了。
  如果不是担心周迟,他真不想和这位余大夫继续待着。余彦羲年及不惑,性情古怪,行事不招人喜爱,虽面皮白白净净,可没有老婆,也不见女人献殷勤,也不知道养一张脸给谁看。李承业问过,春和堂有人私底下对他又敬又怕,伙计们和余彦羲的关系总不冷不热的。
  夜间用饭时他同周迟聊起余彦羲,周迟却道:“他治得不好?误诊了?”
  “这倒没有。”
  “那你在意他有没有朋友作甚?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,就随他去,你替他在乎,难道有用?”
  某种程度上周迟比余彦羲宽容得多,她至少会把话说清楚,这于李承业而言是天大的美德,他平生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装神弄鬼。同样的事情,余彦羲做起来招人嫌,换周迟就不同了,一个每天都在长高的女孩,怎么都可爱。
  周迟解释道:“余先生从前是我父皇身边最年轻的随行医官,太医署未来的重臣,因劝谏皇帝勿要滥服丹药时言辞激烈,遭免官,并被逐出都城。回到家乡,又被人诬告狎昵病患,招牌也被一并砸了,不止如此,对方要求他赔钱,还需登门致歉,他不接受。再之后,他离开故乡,路遇贼寇,差点丧命。几经周折,才来了如今的春和堂。”
  李承业人傻了。人人都有故事,这个惨,那个也惨,老的这样,年轻的也这样,无一幸免于难,说到底,都因为那个男人,那个皇帝。他不知道一个昏君有什么值得他们忠心的。
  周迟有问必答:“余先生无父无母,孤身一人活在世上,我父皇就像他的爹娘,有再造之义,知遇之恩。你想想你跟沉将军,不难理解的。”
  “将军是个好人。”
  “各花入各眼。”
  周迟每动一下筷子,李承业的紧张感就增进一分,直到她的盘子只剩下一层细细的油,汤也空了七八成。两人之外,天地浩瀚,月亮升上东边的阁楼,夜风荡漾,树影缭乱。他意识到今天晚上快要过去了,随时都是天黑,随时都快天亮。
  他装作不经意地说:“明天去哪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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