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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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那人听见哭声,连忙松了手,低声道:“不过白与你玩笑,你倒哭起来了,胆子这样小。”傅月明闻声,认出人来,方才放心。然而心中一宽,又禁不住怒气横生,抬手便向那人胸襟上猛力一捶,斥道:“吃醉了酒,跑来作弄人,险不把我唬死!”原来此人,正是季秋阳。他从席上下来,走到后面净手,正遇见傅月明往园中闲游,一时起意,便跟了她过来。
  季秋阳不防吃了她一记,虽则一娇柔少女能有几分力道,还是妆模作样揉胸呼痛,说道:“这样用力,你也不心疼。倘或竟把我捶死了,你是要做望门寡么?”傅月明嗔道:“捶死你才好哩!去了京城那么久,音讯全无的,倒像断绝了道路,将我一人撇在这里,弄的有上梢没下梢的,吃了人多少笑话。好容易回来了,不说先说说话,倒捉弄起人来。”言至此处,触动了心肠,竟又哽咽起来。
  季秋阳见她又哭起来,知是作弄的过了,慌了手脚,搂着她连连抚慰,说道:“原是我不好,不该没轻重的玩笑,任凭娘子责罚罢。”如此这般哄了半日,傅月明方才渐渐收泪,回嗔作喜,又红了脸低声道:“谁是你娘子,还没成亲呢,倒惯会口头讨便宜的。”季秋阳低低笑道:“横竖就是这几日的事了,早一日改口又有何不可?莫不是,你变了心不愿跟我了不成?”傅月明闻听此言,登时柳眉倒竖,低声喝道:“烂了嘴的,胡说些什么?!我若要变心,你潦倒时不理你就是了,又何必等到今日?!弄到如今,我名声也被你玷了,咱们成亲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,我是抽身再无退路的,你却来说这话,你还有良心么?!”言至此处,她忽而冷笑两声,说道:“莫非是你在京城里另叙上了心甜的姊妹,想把我甩开,故而先拿这话来试我么?!季秋阳,我实告诉你,我眼里揉不得沙子!这样丧良心的事,你若真敢作出来,我定然……”一语为尽,季秋阳却俯首将唇覆了上来,将她余下的话尽数堵了回去。
  傅月明不防此变,暗吃了一惊,又觉羞赧,欲待扎挣,又恐弄出响动,惊动了旁人。虽则两人亲事已定,但这幅样子被人瞧去,终究也是难看。无奈之下,只得束手束脚,任他肆意妄为了一回。
  ☆、第一百七十九章 婚期
  自这日后,季秋阳归家便请了两位城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充作媒人,向傅家行纳彩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等婚姻大礼。虽则因季秋阳告假有限,诸般事宜未免仓促。然而纳征之时,季秋阳将聘礼按着世间礼俗加倍的添了上去,那聘饼三牲自不消说,海味也送来了八式,聘金更是足足送来了两千两银子,连龙凤纹赤金镯也打了两副,至于那鲜鱼、瓶酒、果糖等物,更不在话下。傅家夫妇见聘礼如此丰厚,自家面上光彩十足,自然喜上眉梢。
  一众亲邻往常只笑傅家招了个穷酸女婿,倒赔钱嫁女儿,如今见季秋阳发迹做官,傅家姑娘过了门就是位官太太,不禁皆眼热心妒。尤其是那一众尚在闺中的青年女子,眼见得傅家小姐配了这样一个才貌双全、前程似锦的女婿,
  免不得皆艳羡不已,各自暗骂自家爹娘瞎了眼睛。
  至下茶这日,季秋阳亲送了聘礼来傅家。傅家二老接了下茶礼,又按着世间礼俗将女家之礼行了,方才寒暄着将季秋阳让入堂中就座说话。
  季秋阳今日衣着锦袍冠带,兼且科举新贵,又将迎娶娇妻,意气风发之态,比之往日那自谦之状,自是大有不同,看在傅家二老眼里,自也是喜爱不禁。
  待小厮送上茶盘,傅沐槐便问道:“贤婿同小女成婚在即,不知贤婿将新房预备在何处?”说着,略停了停,又笑道:“贤婿勿怪,往日我观贤婿只是客居,并没个一定的住所。倘或贤婿有什么难言之隐,宿处还不曾稳妥。我家中早已盘下了一处庄院,虽在乡下地方,倒也算清净。倘或贤婿不弃,可权作一时处所。”原来,他见季秋阳送来聘礼丰厚,与其往日单寒之景迥然不同,心生疑惑又不好直言相问,便以此话试探。如若季秋阳当真居无定所,傅家一早置办下的庄院原便要送与女儿女婿的,如今与他们充作新房也未为不可。但若季秋阳当真有所隐瞒,两家结亲在即,也需一个交代了。
  季秋阳莞尔一笑,起身先自一躬,方才恭恭敬敬开口道:“小婿蒙岳丈爱惜,感戴不尽。然而小婿虽出身微寒,却也不敢觍颜受岳丈如此恩惠。小婿既不曾入赘,如何又能携妻栖于岳丈府上,乃至令岳丈蒙羞?小婿在城中尚有一处住宅,虽不敢称华丽,当也不至委屈了令爱。”
  傅沐槐听闻此言,倒也欢喜,又追问道:“倒不知贤婿这宅子见在何处?”季秋阳见问,自忖同傅月明成亲在即,也无需隐瞒,便直言相告道:“不瞒岳父、岳母,城中那间脂肪铺子焕春斋,便是小婿薄产。那铺子后间原带着一间宅院,如今小婿既要成亲,自然居于彼处。”
  傅家二老乍闻此讯,皆瞠目结舌,不知这大名鼎鼎、行踪莫测的焕春斋主人竟做了自家女婿。傅沐槐惊异之余,不免疑惑丛生,将季秋阳盘问了许久。季秋阳只得和盘托出,将自家来历并为何入得傅家充作西席,一应讲了,说道:“小婿曾在别处见过令爱一面,不想竟一见倾心,一心求配。然而其时小婿孝期未满,不能上门求亲,又恐令爱为旁人觊觎,故而行此下策。小婿行事荒唐,还望岳父岳母见谅。”说毕,又是一躬到地。
  傅沐槐听闻此语,方知西席一事乃是此人做下的圈套,然而如今木已成舟,心中纵然不悦,也是无可奈何。但傅月明乃他掌上明珠,被人这样轻易拐去,又不免有些愤愤怨气。正要端着丈人的架子,开口斥责两句,陈杏娘却已先笑着说道:“这又有什么?自古及今,出了多少这样的故事?前人使得,咱们便使不得么?若皆以俗礼拘着,也没佳话了。”言罢,又喜孜孜的向傅沐槐道:“可见熠晖有眼力,会识人,一眼就相中了咱们月儿。不然任着你挑,还不定选中哪坑里的蛤蟆呢。”
  傅沐槐见妻子如此讲来,倒也没话可讲,只得附和两句,半晌才道:“既是你执意,那月儿过了门,你可要好生相待。倘或叫我们打听出来,你有亏待她之处,我们夫妇二人可不管你做什么官,拼了命不要也不会容你胡为。”季秋阳闻听此言,长身作揖,肃然回道:“小婿得月明为妻,自当爱若珍宝,若有半丝不到之处,必然天诛地灭,人神共弃!”
  傅沐槐点了点头,陈杏娘便向他嗔道:“好好的下茶日子,你平白逼着女婿立这等毒誓做什么?熠晖既肯为了月儿赴考,吃了那许多的苦挣了这个功名回来。且发达荣身之后,也不曾毁约,还肯回来求娶,可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。哪里便会如你所说!”
  原来这陈杏娘眼见季秋阳科举高中,做官在即,本就满心欢喜,今又得闻他家财甚丰,更是锦上添花之喜,那相待的面孔自然也就与往日大不相同。这却也不能怪她,以成败论人,古来贤者尚且不免,又何况此愚妇。
  季秋阳眼见岳父岳母这等情状,虽有些好笑,倒也觉其情可悯,并不曾生出半分轻慢之心。当下,两家将迎娶的日子定下——因季秋阳只向吏部告了两月的假,时日委实有限,请了阴阳先生看过,称六日后的初十乃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,便将日子定在这一天。事情了结,看看天色将晚,季秋阳谢过傅家二老留饭,便就起身去了。
  傅家夫妇苦留不住,将季秋阳送至门上,眼看着这爱婿上马远去,方才归入房中。
  时日匆匆,弹指便是初十。
  这日,傅家张灯结彩,人人皆忙的脚不沾地、步履生风。
  再为新妇的傅月明今日自然早早便起身了,傅家早于两日前便请了族中一位婶婆来为她开脸。这位婶婆算是傅沐槐的远房亲戚,平日同傅家颇有些往来。她家中儿女双全,子孙满堂,兼之本人又是个极祥和慈厚的妇人,远亲近邻若有出阁之喜,皆爱请其过去做个喜婆,好沾沾喜气。如今傅月明出阁,傅沐槐便也将她请来。这位婶婆同傅家既是同宗之亲,于傅月明又很有些爱怜照拂之意,自是一口应下。
  白日里,这女家除却新娘梳妆倒也并无多事烦累。纵有些族里的姊妹,近邻的女眷前来道喜,也都由陈杏娘陪着在花厅坐。傅月明独个儿在屋中端坐镜前,喜婆便在她身后,手里拿着一柄自家年轻时用过的桃木梳子,替傅月明梳头。此间风俗,喜婆所使梳子,须得是一位年高有福的妇人用过的方可,也为讨吉利起见。
  这喜婆手持梳子,满面笑意,挽起傅月明的一绺青丝,自上直梳至发尾,口里便念叨着些吉祥词儿:“一梳梳到尾,二梳白发齐眉,三梳姑娘子孙满地,四梳……”
  傅月明耳里听着喜婆口里的言语,看着镜中如花人面,不由嫣然一笑。这等情景,她上一世也曾经历,然而彼时所适非人,那喜悦之情也是淡淡的,窘迫羞涩倒是充塞胸怀。待到婚后,那唐睿畏惧傅家家长,起初的日子倒也差强人意。然而夫妻日间相处,总如那年终时的官样文章,了了公事也就罢了。落后待傅家二老归天,她更是度日如年,日日以泪洗面,哪里曾尝过半分敦伦之乐?如今此景再历,重披嫁衣,所嫁之人却是自己极中意的,心境自也迥然不同。想及季秋阳其人,傅月明不免喜上眉梢,霞晕双颊。
  喜婆在后头张见,便笑说道:“婆婆给那么多姑娘穿过嫁衣梳过头,还没见几个新媳妇儿的头发像咱们姑娘这般乌黑油亮呢,一梳到底,统没几根儿断发的,这是好兆头啊!又是这么个标志的模样儿,婆婆我看了都爱,不知姑爷见了要怎么爱呢!姑娘这过了门,必定夫妻和美,子女双全,一辈子到头也享不完的福。”
  傅月明听见这等讨巧言语,心里倒也喜欢,便开口轻声道:“多谢婆婆吉言了。”
  那喜婆替她将发盘起,把一朵龙凤呈祥红绒花簪在鬓上,方才又将各样钗梳一一插戴齐整。待打扮完毕,傅月明临镜一照,当真是桃浓李妖,明艳不可方物。
  正在此时,小玉走进来道:“太太来了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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